第二百九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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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喬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病房的門被人猛地從外面踹開了，“咚”的一聲，不僅嚇了程喬一跳，正睡著的兩個人也被吵醒了，兩人一臉驚恐地望向門口，卻發現柳齊一臉殺氣地戳在那兒，兇神惡煞地瞪著他們。
“怎，怎麽了？”劉老師踉蹌著下床，來到李老師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卻盯著門口的柳齊。
柳齊掃了他倆一眼，急吼吼來到程喬的床邊，焦急地問：“小喬你沒受傷吧？”
看到柳齊這一刻，程喬懸著的心忽然落了地，雖然還沒弄懂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看見熟人還是讓她繃到極限的神經得以放松。
她緩緩搖頭，伴隨而來的是滔天的疲倦，仿佛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等柳齊再問話，兩道人影閃電般進入了病房，程喬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認出是鄭陽輝和石風華。
“鄭先生！石先生！”程喬兩眼亮了起來，有著二位在，什麽牛鬼蛇神都不用怕了！
鄭陽輝微微笑：“程姑娘沒事便好。”
石風華也笑了笑，目光卻謹慎地掃視著病房內的每個角落。
被他們這一鬧，本來就很緊張的劉老師和李老師已經抖成一團了。
“柳同學，程同學，這，這到底怎麽回事啊？這二位是……”
柳齊這才想起病房裏還有兩個人，他沖二位老師歉意地笑笑，解釋說：“哦，剛才那封信的詛咒找上你們了，來勢洶洶的，不過你們別擔心，那玩意已經被我們解決了，這二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大師，就是他們出手才保住你們一命！”
鄭陽輝和石風華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雲淡風輕地沖二人笑笑。
程喬：“……”
雖然這二位大師平時也這麽笑，可這會兒，她總覺得這倆人是和柳齊串通起來騙錢的神棍呢！
安撫了二位老師幾句，程喬離開病房，這才發現走廊還是她睡覺前的模樣，長椅沒有翻，隔壁的房門也依舊緊閉著。
柳齊三人跟出來，四人在走廊的長椅坐下來說話。
“剛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狀況？”程喬驚疑不定地問。
只要一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就覺得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從腳底直竄頭頂，真真兒的透心涼。
“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具體的讓兩位先生跟你說吧。”柳齊說。
鄭陽輝保持微笑，石風華接過了話題。
“我和師叔接到你們的電話就往醫院這邊趕，沒想到半路遇到了些麻煩。”
鄭陽輝和石風華這段時間特別忙，既要研究丹藥來輔助治療程喬的失憶，又要協助小黑蛇和老狗盯住大學城內游蕩的那些“失憶”亡魂，還要時不時地幫人解個詛咒。
收到程喬的信息後他們就開始在家裏做準備，可他們剛布置好解除詛咒的一切，又接到柳齊出了車禍的電話。
兩人擔心程喬和柳齊會受到牽連，急三火四地往桃島醫院趕，卻沒想到剛出了小區就碰上個一身邪氣的人。
以二人多年的經驗判斷，對方很可能是個邪修，先不說他們和邪修勢不兩立，單是邪修出現在他們住的地方附近就必須給予足夠的重視，因而兩人當機立斷，石風華去醫院支援程喬和柳齊，鄭陽輝則隱去身形和氣息尾隨邪修，看看對方要幹什麽。
那邪修行動十分迅速，幾個快閃便潛進了校園背面的墓地，鄭陽輝小心地跟著，可他沒想到自己剛進墓園就被一群鬼魂纏住了。
這些鬼魂的修為不高，奈何數量太多，鄭陽輝身為正統修道者又不能隨隨便便將其打散，於是只能和這些亡魂周旋。
那邪修趁此時機逃得無影無蹤。
鄭陽輝還是頭一次盯梢一個邪修卻連對方長什麽樣都沒看清。
石風華這邊也不順利，他剛到醫院就感覺到地下傳來濃烈的陰氣，醫院的地下只有兩種布置，一個是停車場，一個是太平間，石風華想也不想直奔太平間。
他剛邁進太平間，那些老老實實躺在停屍床上的屍體突然集體坐了起來，把阻攔他的保安嚇得屁滾尿流，看守太平間的老頭更是兩眼一翻嚇暈過去。
石風華很郁悶，這些僵屍不難對付，然而那暈倒的老頭卻很麻煩，他要兼顧老頭就沒辦法全力以赴對付這些屍體，結果被屍體追著跑了好幾圈才全部處理幹凈，累得他臉都白了。
“入修道界這些年，我還是頭一次如此狼狽。”石風華忿忿地說。
鄭陽輝輕輕笑著搖了搖頭。
等石風華處理好地下的一切，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扔回到各自的停屍床上時，鄭陽輝也擺脫了那些煩人的魂魄，來到了醫院。
叔侄二人一碰面，全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們各自碰到的對手都不難對付，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這擺明了是有人故意拖延時間，對方的目的很明確——推遲他們到達醫院的時間。
兩人火急火燎來到住院部，剛到達李老師和劉老師住院的這一層，他們就感覺到氣場不大對勁，鄭陽輝推算了半天才斷定這裏有個結界，柳齊和程喬應該都被困在結界裏了。
結界破解起來很費事，二人又耽誤了些工夫，總算解開結界，正看到柳齊對著空氣揮舞著，表情很兇悍。
“我一直在門外守著，突然兩側病房的門全開了，那些病人和陪護的人像僵屍一樣奔出來，想把我吃了！”柳齊邊說邊嫌棄地撇嘴，身為一個有僵屍血統的人，他特別討厭那些連走路都不利索的屍體。
簡直丟盡了僵屍一族的臉。
程喬打了個寒顫，說：“我倒是沒看到他們變成僵屍沖出病房，可我被他們圍攻了！”
聽柳齊和程喬分別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之後，鄭陽輝和石風華沈默了。
程喬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心又有點沒底了。
柳齊皺眉說：“我一直沒離開過這一層，我確定咱這間病房的門始終沒開啟過，所以在和二位先生碰面後，我才會踹開房門！”
他和那些屍體對抗的時候不停叫喚著程喬的名字，可程喬和劉老師李老師卻毫無反應，這讓柳齊焦急不已，生怕程喬那邊也出了狀況。
此時的程喬可不是失憶前的程喬，真碰上個厲害的，甭管是屍體還是鬼魂，都有可能要她的命。
鄭陽輝變戲法似的拿出兩顆丹藥，分給程喬和柳齊兩個。
“這個是安神定魂的，你們吃一個穩穩心神。”
見兩人吃了藥，鄭陽輝才說：“我們今晚遇到的，是一種很覆雜的幻境，共分三層。我和風華破解的是第一層，柳同學中的是第二層，咱們這兩層都是切身體會到的，所以我們看到你時，你正憑空揮舞。程姑娘中的是第三層，她的幻境作用在她的精神上，和做夢的原理差不多，因而她醒過來時人還在床上。”
程喬和柳齊同時打了個寒顫，他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幻境？詛咒而已，有這麽大的威力嗎？
“恐怕不止是詛咒……”
鄭陽輝說著，臉色忽然變了，他急忙起身，凝實的身影化為一道青煙穿墻而過，消失無蹤。
柳齊和程喬緊張地站起來向窗外張望，石風華看看他倆，忍住沒有追上去。
程喬看出他的擔憂，說：“石先生，你去幫鄭先生吧，我們能照顧好自己！”
石風華搖了搖頭：“我不曉得師叔去了哪裏，現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強迫自己不去擔心鄭陽輝，石風華將目光落在程喬身上，問：“你說你剛才在幻境中打倒了全部僵屍，還掐住了李老師魂魄的脖子？”
程喬怯怯地點頭，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開掛。
那感覺……其實蠻爽的。
“應該是你體內的血脈之力覺醒了。”石風華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自打程喬失憶，她的血脈之力仿佛被封印般消失無蹤，除了能見鬼、觸碰鬼魂之外，她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分別。上回對付那“失憶”女鬼時還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把小命賠進去。
而這次的幻境非常危險，竟然在無形中激發了程喬體內的血脈之力，只是她還不懂如何控制這股力量，搞得好像自己被鬼附體了似的。
“不管怎麽說，這對你都是好事，你不用擔心。”石風華的話給程喬吃了顆定心丸，也讓柳齊露出了今晚最燦爛的笑容。
程喬激動了一會兒，大腦突然清明起來。
她騰地站起來，說：“我知道鄭先生去了哪裏！”
石風華雙目一凜：“去哪兒了？”
“大學城，他去大學城了！”
柳齊為難：“大學城這麽大，嚴格來說，咱現在所在的醫院也算大學城的一部分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喬打斷了。
“對方的目的不是咱們，也不是李老師和劉老師，是那些在學校裏游蕩的鬼魂！”
“啊？”這回不光柳齊，連石風華也聽不明白了。
程喬急得直冒汗：“咱們邊走邊說！”
不知是不是血脈之力短暫的覺醒帶來的裨益，程喬感覺自己智商都提升了不少。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李老師和劉老師，剛才病房裏只有我們三個，而我困在睡夢的幻境中，柳齊被困在門外，對方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殺掉他們兩個，可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兩人安然無恙。”
“幻境危機四伏，但也不是必殺局，連我這個沒什麽戰鬥力的人都毫發無損，可見對方也不是想置我和柳齊於死地。鄭先生和石先生在來醫院的途中被耽誤了時間，如果他們早一步來到醫院的話，咱們很可能不會陷入這個三重幻境！”
這個幻境的目的不在殺人，那它僅剩的作用就是困住他們了，怎麽才能困住他們盡可能長的時間？沒有專業人士在場。
鄭陽輝和石風華就是專業人士，他們被鬼魂和詐屍的屍體耽誤了支援的時間。
當鄭陽輝和石風華意識到這一點，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醫院裏的四個人，尤其是程喬和柳齊會有危險，所以他們會不顧一切地沖去醫院救人，發覺有幻境後便會不遺餘力地破解幻境，根本沒心思想別的。
“這就是對方的目的，咱們都耗在醫院了，學校那邊就沒人管了！他們一定是想在今晚搞出大動靜，鄭先生應該是去找老狗和小黑蛇了！”
柳齊聽得脖子後面直冒涼氣：“如果真如你所說，小黑蛇老狗一定會向鄭先生和石先生發出求救信號！”
他求證似的看向石風華，石風華沒有說話，內心深處抱著同樣的僥幸。
“墓地和太平間都是陰氣重的地方，後來大夥又都受到幻境的影響，說不定它們早就發過信號，咱們卻沒收到！”
聽程喬這麽一分析，柳齊和石風華全都嚴肅起來，全速向大學城沖去。
小黑蛇和老狗沒有定點位置，它們以原形在大學城的各個角落游蕩著，找起來並不容易，三人不敢再分開，只好用最笨的辦法一所一所學校進行搜索。
石風華不停用山門的方法聯絡鄭陽輝卻得不到回應，這讓他愈發心浮氣躁，生怕師叔陷入危險。
心臟瘋狂跳動著，程喬感覺兩條腿仿佛灌了鉛，空氣漸漸被阻隔在口鼻之外，身體不斷發出停下的信號，可她依然頑固地緊跟石風華和柳齊的步伐。
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眼前的視線也飄上了一層小星星，每邁出一步都如同踩踏在自己的心上。
這一刻，程喬恨死了自己的平凡。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怨念信號，那個曾在幻境中短暫出現於腦海中的紋路再度出現，隨著眼前的金星緩慢流動著，泛著淡淡的銀光。
一幅幅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卻怎麽都組不成連貫的畫面。
程喬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如同青蛙的肚子般快速抖動著，一陣陣的眩暈幾乎將她擊倒，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厲閃劃過天邊，落在承南大學背靠的那座小山坡上。
石風華臉色一變，轉身向閃電落點奔去。
柳齊緊隨其後，還不忘招呼程喬跟上。
程喬下意識應了一聲，大腦已經失去反應，任憑身體轉向狂奔。
三人所在位置離小山坡有大概兩公裏的直線距離，真跑過去卻要橫跨兩所學校，中途還得翻墻，這對體力徹底耗盡的程喬來說簡直是災難。
好不容易爬到墻頭上，程喬已經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方，隨著身體的本能往前沖，整個人像個炮彈般從墻頭上飛了下來。
墻下面打算接她一把的柳齊嚇得夠嗆，急忙趴在地上當了把人肉靠墊，這才避免了程喬腦袋著地。
“小喬，你沒事吧？”柳齊這才發現程喬的臉色白的嚇人。
程喬想說“沒事”，幹啞的喉嚨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她顫抖著伸手指向小山坡，示意柳齊趕緊趕過去。
柳齊看看已經跑沒影的石風華，再看看隨時都可能暈過去的程喬，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又是一道厲閃劃過夜空，卻和先前那道有些不同。先前的電光乍看和普通的雷點沒什麽特別，若仔細瞧會發現銀色的電光中夾著絲絲金色。而這道厲閃中帶著妖異的紅，怎麽看都詭異非凡。
“你別過去了，你就坐在這裏休息，我待會兒過來找你！你千萬別亂跑，記住沒有！”囑咐了兩遍才看程喬遲鈍地點頭，柳齊狠了狠心，獨自奔向小山坡。
他認得出第一道閃電是鄭陽輝的手筆，只有正統的修道弟子才能引來這樣罡氣十足的雷電，想來鄭陽輝發現了異常，正用這種方式向他們通風報信。
然而第二道閃電卻不是修道弟子的手筆，小黑蛇和老狗身為妖類，最怕的就是閃電，那道電光也不可能是它們弄出來的，鬼魂更不用說……看來那個藏在幕後的家夥露面了！
柳齊的身影越來越遠，程喬靠在墻壁上，微揚著腦袋努力喘息著，她太需要休息，哪怕一會兒也好。
……
另一頭，小山坡的背面，也就是言渺死亡的那一面，鄭陽輝正和那位從未正式露面的美艷女子陳小乙對峙著。
小黑蛇和老狗化成妖形在旁邊掠陣。
石風華的到來打破了短暫的平衡，陳小乙五指一勾，以她為中心的一圈地面寸寸裂開，一具具腐爛到露出白骨的屍體搖晃著鉆出地面，晃晃悠悠地攔在石風華面前。
石風華緊皺眉頭，他對這座小山坡並不陌生，他怎麽不知道這裏有這麽多腐屍！
鄭陽輝的神色也變了變，這個陳小乙的道行，遠比他想象中厲害得多。
陳小乙嘴角掛著邪魅的笑，塗得鮮紅的指甲似是無意地抖動，那些腐屍卻如提線木偶般對石風華發動了攻擊。
腐屍看似腐朽不堪，實際卻非常耐打，石風華揮出的拳頭能夠擊碎石塊，卻打不碎這些腐屍的腦袋。
腐屍搖晃間甩出的粘液滴在石風華身上，瞬間便在衣服上燒出幾個小洞。
石風華吃痛，急忙閃出戰圈，用隨身的藥水清洗傷處。
“真弱。”陳小乙一臉惋惜，就像等待決戰的絕世高手突然發現對手是只小菜雞一樣。
鄭陽輝也沒想到那些腐屍竟如此厲害，石風華畢竟是人身，和這些時刻都在迸濺粘液的腐屍交手太吃虧，他有心過去幫忙，然而陳小乙卻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你啊，先顧好自己吧。”陳小乙另外一只手在半空猛地一抓，幾率墨染般的黑氣快速在她身旁集結，凝實成一個個黑漆漆的人影。
全部都是段數了得的鬼魂！
鄭陽輝皺眉，這些鬼魂乍一看很像厲鬼，氣息卻和厲鬼不太一樣，他一時間也無法判斷這些鬼魂的性質。
這些鬼魂呼嘯著撲向鄭陽輝，鄭陽輝躲閃得有些狼狽。
小黑蛇和老狗看看這頭，又看看那邊，竟然沒動。
小山坡上亂戰成一團的節骨眼上，柳齊趕到了。
眼見石風華被腐屍圍攻到完全沒有還手之力，柳齊來了興致，這種惡心巴拉的東西是他們正統的僵屍最厭惡的玩意，尤其是眼前這些連思想都沒有的工具。
抽出隨身的甩棍，柳齊一馬當先沖進腐屍群中，那些腐蝕性極高的粘液根本傷不到他，至多在他衣服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漏洞。
有了柳齊的幫忙，石風華壓力頓減，左手甩符紙右手掐指決，總算幹倒一具腐屍。
“程姑娘呢？”石風華問。
“她有點累，我讓她休息去了！”
柳齊越打越起勁。說來也怪，這些腐屍在石風華那兒特別抗揍，到了他面前卻像土豆蘿蔔一樣，他隨便一甩棍就能抽掉對面一條手臂，雖然偶爾也會被腐屍擊中而受傷，可他傷口覆原的速度極快，根本不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
“您去那邊吧，這頭我能應付！”加入戰鬥前，柳齊就發現鄭陽輝那邊的情況不樂觀，對付鬼魂他不在行，倒不如讓石風華過去幫忙。
石風華也擔心師叔一個人對付不了那麽多級別莫測的鬼魂，叮囑柳齊“小心”後越過身旁的腐屍，直奔鄭陽輝那邊。
沒了石風華，柳齊陷入了短暫的手忙腳亂，後背被腐屍啃了兩口，火辣辣的疼。柳齊扭了扭肩膀，發了狠地沖進腐屍群，一頓沖殺過後，腐屍已倒大半。
大殺四方過足癮的柳齊轉身間感覺自己腳下踩了個滑滑膩膩的東西，他以為自己踩到的是腐屍的某個部位，立刻嫌惡地擡腳，餘光卻瞥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自己腳下滑過。
是小黑蛇！
柳齊還沒來得及說話，小黑蛇已然順著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小黑腦袋抵在他的耳邊小小聲說：“那個陳小乙不太對勁。”
柳齊一怔，甩手揮開近前的腐屍，壓低聲音問它這話什麽意思。
“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我和老狗看到那個女人就渾身不自在，這種感覺和大妖對小妖的壓制差不多！”這也是它和老狗始終沒有加入戰團的原因，它們對陳小乙有著來自本能的畏懼。
“她是妖怪？”柳齊詫異地看向獨善其身的陳小乙，這女人古怪是古怪了些，可怎麽看都和妖怪不搭邊，何況她從小到大的生平都可查，妖怪是做不到如此無懈可擊的。
“我們不敢確定，總之，你們要小心些！”小黑蛇囑咐之後悄悄滑出戰場，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假裝自己從來沒有移動過。
有了小黑蛇的提醒，柳齊再動手時會格外留神遠處的陳小乙。他從小到大沒少跟妖怪打交道，深知妖怪有些保命的手段是很可怕的，假如陳小乙真是妖怪，他們幾個今天都有麻煩。
這邊戰鬥正酣，還留在校園墻外的程喬也不好過。
她原想休息一會兒，緩過勁兒來就去小山坡上幫忙。可她還沒把氣喘勻就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道危險的目光正在註視著自己，這種感覺很詭異，自己明明什麽都沒看到，卻清楚地知道有人在暗中窺伺著自己。
還沒來得及平覆的心跳蹦跶得更歡快了，程喬緊張地握緊雙拳，後背死死抵著墻壁，這樣一來，她就不用擔心黑暗中的家夥從背後偷襲了。
不知僵持多久，程喬突然發覺那道令人不安的註視消失了，神經得以放松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濕透了。
雖然精神沒有得到休息，但體力恢覆了些，程喬咬緊牙關爬起來，向著小山坡繼續前行。
當她再次攀上一個墻頭，一股陰冷的風從她背後毫無征兆地襲來，將程喬硬生生掃了下去。
程喬下意識抱頭，半邊身子硬生生砸在地上，幸好下面是草坪才沒摔壞。
她還沒從這一摔中回神，那股陰風再次來襲，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程喬內心驚駭，拼死向半空踹了一腳，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夜空，一個黑漆漆的人影被踹得飛了起來。
踢到東西的腳感讓程喬精神一震，身體先頭腦一步反應過來，就地一滾躲到墻邊，警惕地盯著夜空那個落到一般卻停了下來的人影。
那人竟然飄在半空中！
只有修為及其高深的修行之人才能做到這一點，程喬斷定對方是鬼的概率更高。
知曉對方是個什麽玩意，慌亂的程喬反而鎮定下來，即便她不曉得要怎麽對付對方，卻也明白對方想殺自己同樣不容易。
那個鬼魂在半空飄浮片刻後便迫不及待地撲了下來，老鷹捉小雞般直撲程喬的面門。
程喬不敢跟他硬碰，立刻向旁邊躲閃。
擦身而過的瞬間，程喬楞是看清了對方的臉——
竟然是張老師！
白天還活生生的張老師竟然變成了鬼！
這一瞬間，程喬腦袋裏轉了許多念頭，到底是張老師遭遇意外變成了鬼魂，還是她又陷入了和醫院差不多的幻境？
然而現實不允許她分辨，張老師一擊不成再次飛起，兩條手臂直直伸著，掐向程喬的脖頸。
程喬心裏叫苦，她不久前才聽鄭陽輝和石風華說有些幻境會在人的真實感官上加以加工，導致被困在幻境中的人“發狂”，傷到現實中的人，她在無法判斷張老師是人是鬼是真是假前，實在不敢下狠手啊！
不過眼下就是個你死我亡的局面，容不得程喬步步退讓，程喬狠了狠心，第一次對張老師發起了沖鋒。
張老師似乎沒想到程喬會化被動為主動，楞了楞神，被程喬借著沖撞之力撞倒，程喬也因站立不穩壓在張老師身上。
和鬼魂的親密接觸仿佛一把鑰匙，開啟了程喬某些技能，張老師剛要推開程喬，程喬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兩手一點點收緊的同時，一股熟悉的熱流在她的雙臂間慢慢凝聚。
“下去吧！”
隨著程喬一聲低喝，張老師的身體逐漸模糊為一團青煙，源源不斷滲入地下，轉瞬便消失無蹤。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程喬楞在當場，好半天都沒有回神。
然而危機並沒有因為張老師的消散而解除，那道陰冷的目光再次出現，這一次沒等程喬做好準備，隱藏在暗中的人便發動了攻擊。
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程喬被砸得向前滾了兩圈，差點把脖子扭斷。
對方似乎沒想到自己的一擊沒能將程喬擊殺，反應慢了些，程喬順勢向前又滾了兩圈，拉開彼此的距離後定睛瞧看偷襲自己的人。
那是一個長相平平的年輕人，很陌生。
“你是誰？”程喬斷定對方是個人，和鬼比起來，活人反而更可怕。
而剛剛被她弄不見的張老師八成也是這個人弄出來的。
對方似乎沒想到第一句話會說這個，表情怔楞著打量她。
程喬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這感覺就跟被蛇盯上差不多，你既然沒安好心就不要露出這種有賣萌嫌疑的表情。
“還真失憶了呀！”那個男人忽然笑了，“我還懷疑這是你們的計謀，沒想到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程喬的心忽悠一下，據說她失憶前認識的人也不多，除了自己人全是邪修，眼前這個，不用問，肯定是死敵啊！
輸人不能輸陣，程喬抱著肩膀冷冷一笑：“沒辦法，誰讓你連張像樣的臉都沒有。”
程喬這話的本意是諷刺對方藏頭露尾，順便擠兌他長得醜，沒想到那人理解錯了，臉色瞬間變了變，人也向後退開兩步。
喲，這人不會真的“易容”了吧？她知道邪修有許多改變容貌的手段，眼前這人說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程喬感覺自己的思維從來沒有轉這麽快過，借勢向前邁了半步。
果然，那人再次後退，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三分畏懼。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我就站在這裏，你怎麽還往後退了呢？”程喬停了下來，促狹地睨著對方。
“姓程的，我警告你……”
“報個號吧，”程喬高聲打斷對方壯膽的示威，冷笑著說，“怎麽說都是老朋友了，藏頭露尾的，不好吧？”
她這話說得很模糊，因為她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知曉對方的真實身份，不過從對方不敢以真面目和自己面對面這一點推斷，對方之前用的名字很可能也不是真的。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男人的心頭，男人瞳孔收縮，兩只手攥得死緊。
他原以為失憶後的程喬不堪一擊，否則他之前在桃島醫院弄出來的三重幻境也不可能拖延這麽長時間，剛剛程喬被張老師的鬼魂逼得九死一生也印證了他的猜測，他這才敢光明正大現身。
然而眼前的程喬讓他捉摸不定，他忽然想起張老師的鬼魂消失的全過程，那明明是程家審判人獨特的“超度”方式。
“你沒失憶！”男人咬牙切齒。
程喬無辜地聳肩：“我真失憶了。”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嗎！”要是眼神能殺人，此時的程喬已經千瘡百孔，然而男人連向前一步的膽量都沒有。
程喬心裏樂開了花，臉上卻高深莫測地笑了：“我說人話你不信，說鬼話你也不信，那你還跟我費什麽話？”
她忽然換上一副柳齊式的戲謔表情，有點流氓地調侃：“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以前你我在兩個陣營，你沒辦法表露心跡，現在我失憶了，你就趁機跑過來想跟我拉進關系？”
男人那張煞白的臉瞬間通紅，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程喬摸摸下巴，竟然覺得柳齊這種不正經的聊天方式居然也挺有殺傷力。
尤其在拖延時間方面，特別有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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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怎麽了？”劉老師踉蹌著下床，來到李老師床邊，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卻盯著門口的柳齊。
柳齊掃了他倆一眼，急吼吼來到程喬的床邊，焦急地問：“小喬你沒受傷吧？”
看到柳齊這一刻，程喬懸著的心忽然落了地，雖然還沒弄懂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看見熟人還是讓她繃到極限的神經得以放松。
她緩緩搖頭，伴隨而來的是滔天的疲倦，仿佛剛剛的一切並不是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不等柳齊再問話，兩道人影閃電般進入了病房，程喬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認出是鄭陽輝和石風華。
“鄭先生！石先生！”程喬兩眼亮了起來，有著二位在，什麽牛鬼蛇神都不用怕了！
鄭陽輝微微笑：“程姑娘沒事便好。”
石風華也笑了笑，目光卻謹慎地掃視著病房內的每個角落。
被他們這一鬧，本來就很緊張的劉老師和李老師已經抖成一團了。
“柳同學，程同學，這，這到底怎麽回事啊？這二位是……”
柳齊這才想起病房裏還有兩個人，他沖二位老師歉意地笑笑，解釋說：“哦，剛才那封信的詛咒找上你們了，來勢洶洶的，不過你們別擔心，那玩意已經被我們解決了，這二位就是我跟你們提過的大師，就是他們出手才保住你們一命！”
鄭陽輝和石風華擺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樣子，雲淡風輕地沖二人笑笑。
程喬：“……”
雖然這二位大師平時也這麽笑，可這會兒，她總覺得這倆人是和柳齊串通起來騙錢的神棍呢！
安撫了二位老師幾句，程喬離開病房，這才發現走廊還是她睡覺前的模樣，長椅沒有翻，隔壁的房門也依舊緊閉著。
柳齊三人跟出來，四人在走廊的長椅坐下來說話。
“剛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麽狀況？”程喬驚疑不定地問。
只要一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切，她就覺得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從腳底直竄頭頂，真真兒的透心涼。
“我也不清楚怎麽回事，具體的讓兩位先生跟你說吧。”柳齊說。
鄭陽輝保持微笑，石風華接過了話題。
“我和師叔接到你們的電話就往醫院這邊趕，沒想到半路遇到了些麻煩。”
鄭陽輝和石風華這段時間特別忙，既要研究丹藥來輔助治療程喬的失憶，又要協助小黑蛇和老狗盯住大學城內游蕩的那些“失憶”亡魂，還要時不時地幫人解個詛咒。
收到程喬的信息後他們就開始在家裏做準備，可他們剛布置好解除詛咒的一切，又接到柳齊出了車禍的電話。
兩人擔心程喬和柳齊會受到牽連，急三火四地往桃島醫院趕，卻沒想到剛出了小區就碰上個一身邪氣的人。
以二人多年的經驗判斷，對方很可能是個邪修，先不說他們和邪修勢不兩立，單是邪修出現在他們住的地方附近就必須給予足夠的重視，因而兩人當機立斷，石風華去醫院支援程喬和柳齊，鄭陽輝則隱去身形和氣息尾隨邪修，看看對方要幹什麽。
那邪修行動十分迅速，幾個快閃便潛進了校園背面的墓地，鄭陽輝小心地跟著，可他沒想到自己剛進墓園就被一群鬼魂纏住了。
這些鬼魂的修為不高，奈何數量太多，鄭陽輝身為正統修道者又不能隨隨便便將其打散，於是只能和這些亡魂周旋。
那邪修趁此時機逃得無影無蹤。
鄭陽輝還是頭一次盯梢一個邪修卻連對方長什麽樣都沒看清。
石風華這邊也不順利，他剛到醫院就感覺到地下傳來濃烈的陰氣，醫院的地下只有兩種布置，一個是停車場，一個是太平間，石風華想也不想直奔太平間。
他剛邁進太平間，那些老老實實躺在停屍床上的屍體突然集體坐了起來，把阻攔他的保安嚇得屁滾尿流，看守太平間的老頭更是兩眼一翻嚇暈過去。
石風華很郁悶，這些僵屍不難對付，然而那暈倒的老頭卻很麻煩，他要兼顧老頭就沒辦法全力以赴對付這些屍體，結果被屍體追著跑了好幾圈才全部處理幹凈，累得他臉都白了。
“入修道界這些年，我還是頭一次如此狼狽。”石風華忿忿地說。
鄭陽輝輕輕笑著搖了搖頭。
等石風華處理好地下的一切，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扔回到各自的停屍床上時，鄭陽輝也擺脫了那些煩人的魂魄，來到了醫院。
叔侄二人一碰面，全都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們各自碰到的對手都不難對付，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這擺明了是有人故意拖延時間，對方的目的很明確——推遲他們到達醫院的時間。
兩人火急火燎來到住院部，剛到達李老師和劉老師住院的這一層，他們就感覺到氣場不大對勁，鄭陽輝推算了半天才斷定這裏有個結界，柳齊和程喬應該都被困在結界裏了。
結界破解起來很費事，二人又耽誤了些工夫，總算解開結界，正看到柳齊對著空氣揮舞著，表情很兇悍。
“我一直在門外守著，突然兩側病房的門全開了，那些病人和陪護的人像僵屍一樣奔出來，想把我吃了！”柳齊邊說邊嫌棄地撇嘴，身為一個有僵屍血統的人，他特別討厭那些連走路都不利索的屍體。
簡直丟盡了僵屍一族的臉。
程喬打了個寒顫，說：“我倒是沒看到他們變成僵屍沖出病房，可我被他們圍攻了！”
聽柳齊和程喬分別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之後，鄭陽輝和石風華沈默了。
程喬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心又有點沒底了。
柳齊皺眉說：“我一直沒離開過這一層，我確定咱這間病房的門始終沒開啟過，所以在和二位先生碰面後，我才會踹開房門！”
他和那些屍體對抗的時候不停叫喚著程喬的名字，可程喬和劉老師李老師卻毫無反應，這讓柳齊焦急不已，生怕程喬那邊也出了狀況。
此時的程喬可不是失憶前的程喬，真碰上個厲害的，甭管是屍體還是鬼魂，都有可能要她的命。
鄭陽輝變戲法似的拿出兩顆丹藥，分給程喬和柳齊兩個。
“這個是安神定魂的，你們吃一個穩穩心神。”
見兩人吃了藥，鄭陽輝才說：“我們今晚遇到的，是一種很覆雜的幻境，共分三層。我和風華破解的是第一層，柳同學中的是第二層，咱們這兩層都是切身體會到的，所以我們看到你時，你正憑空揮舞。程姑娘中的是第三層，她的幻境作用在她的精神上，和做夢的原理差不多，因而她醒過來時人還在床上。”
程喬和柳齊同時打了個寒顫，他們竟然在不知不覺間陷入了幻境？詛咒而已，有這麽大的威力嗎？
“恐怕不止是詛咒……”
鄭陽輝說著，臉色忽然變了，他急忙起身，凝實的身影化為一道青煙穿墻而過，消失無蹤。
柳齊和程喬緊張地站起來向窗外張望，石風華看看他倆，忍住沒有追上去。
程喬看出他的擔憂，說：“石先生，你去幫鄭先生吧，我們能照顧好自己！”
石風華搖了搖頭：“我不曉得師叔去了哪裏，現在去追也追不上了。”
強迫自己不去擔心鄭陽輝，石風華將目光落在程喬身上，問：“你說你剛才在幻境中打倒了全部僵屍，還掐住了李老師魂魄的脖子？”
程喬怯怯地點頭，她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突然開掛。
那感覺……其實蠻爽的。
“應該是你體內的血脈之力覺醒了。”石風華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
自打程喬失憶，她的血脈之力仿佛被封印般消失無蹤，除了能見鬼、觸碰鬼魂之外，她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分別。上回對付那“失憶”女鬼時還受了很重的傷，差點把小命賠進去。
而這次的幻境非常危險，竟然在無形中激發了程喬體內的血脈之力，只是她還不懂如何控制這股力量，搞得好像自己被鬼附體了似的。
“不管怎麽說，這對你都是好事，你不用擔心。”石風華的話給程喬吃了顆定心丸，也讓柳齊露出了今晚最燦爛的笑容。
程喬激動了一會兒，大腦突然清明起來。
她騰地站起來，說：“我知道鄭先生去了哪裏！”
石風華雙目一凜：“去哪兒了？”
“大學城，他去大學城了！”
柳齊為難：“大學城這麽大，嚴格來說，咱現在所在的醫院也算大學城的一部分啊%……”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喬打斷了。
“對方的目的不是咱們，也不是李老師和劉老師，是那些在學校裏游蕩的鬼魂！”
“啊？”這回不光柳齊，連石風華也聽不明白了。
程喬急得直冒汗：“咱們邊走邊說！”
不知是不是血脈之力短暫的覺醒帶來的裨益，程喬感覺自己智商都提升了不少。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李老師和劉老師，剛才病房裏只有我們三個，而我困在睡夢的幻境中，柳齊被困在門外，對方有足夠的時間和機會殺掉他們兩個，可你們也看到了，他們兩人安然無恙。”
“幻境危機四伏，但也不是必殺局，連我這個沒什麽戰鬥力的人都毫發無損，可見對方也不是想置我和柳齊於死地。鄭先生和石先生在來醫院的途中被耽誤了時間，如果他們早一步來到醫院的話，咱們很可能不會陷入這個三重幻境！”
這個幻境的目的不在殺人，那它僅剩的作用就是困住他們了，怎麽才能困住他們盡可能長的時間？沒有專業人士在場。
鄭陽輝和石風華就是專業人士，他們被鬼魂和詐屍的屍體耽誤了支援的時間。
當鄭陽輝和石風華意識到這一點，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醫院裏的四個人，尤其是程喬和柳齊會有危險，所以他們會不顧一切地沖去醫院救人，發覺有幻境後便會不遺餘力地破解幻境，根本沒心思想別的。
“這就是對方的目的，咱們都耗在醫院了，學校那邊就沒人管了！他們一定是想在今晚搞出大動靜，鄭先生應該是去找老狗和小黑蛇了！”
柳齊聽得脖子後面直冒涼氣：“如果真如你所說，小黑蛇老狗一定會向鄭先生和石先生發出求救信號！”
他求證似的看向石風華，石風華沒有說話，內心深處抱著同樣的僥幸。
“墓地和太平間都是陰氣重的地方，後來大夥又都受到幻境的影響，說不定它們早就發過信號，咱們卻沒收到！”
聽程喬這麽一分析，柳齊和石風華全都嚴肅起來，全速向大學城沖去。
小黑蛇和老狗沒有定點位置，它們以原形在大學城的各個角落游蕩著，找起來並不容易，三人不敢再分開，只好用最笨的辦法一所一所學校進行搜索。
石風華不停用山門的方法聯絡鄭陽輝卻得不到回應，這讓他愈發心浮氣躁，生怕師叔陷入危險。
心臟瘋狂跳動著，程喬感覺兩條腿仿佛灌了鉛，空氣漸漸被阻隔在口鼻之外，身體不斷發出停下的信號，可她依然頑固地緊跟石風華和柳齊的步伐。
耳邊的聲音變得模糊，眼前的視線也飄上了一層小星星，每邁出一步都如同踩踏在自己的心上。
這一刻，程喬恨死了自己的平凡。
像是感受到了她的怨念信號，那個曾在幻境中短暫出現於腦海中的紋路再度出現，隨著眼前的金星緩慢流動著，泛著淡淡的銀光。
一幅幅似曾相識的畫面在腦海中閃過，卻怎麽都組不成連貫的畫面。
程喬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如同青蛙的肚子般快速抖動著，一陣陣的眩暈幾乎將她擊倒，千鈞一發之際，一道厲閃劃過天邊，落在承南大學背靠的那座小山坡上。
石風華臉色一變，轉身向閃電落點奔去。
柳齊緊隨其後，還不忘招呼程喬跟上。
程喬下意識應了一聲，大腦已經失去反應，任憑身體轉向狂奔。
三人所在位置離小山坡有大概兩公裏的直線距離，真跑過去卻要橫跨兩所學校，中途還得翻墻，這對體力徹底耗盡的程喬來說簡直是災難。
好不容易爬到墻頭上，程喬已經想不起來自己身在何方，隨著身體的本能往前沖，整個人像個炮彈般從墻頭上飛了下來。
墻下面打算接她一把的柳齊嚇得夠嗆，急忙趴在地上當了把人肉靠墊，這才避免了程喬腦袋著地。
“小喬，你沒事吧？”柳齊這才發現程喬的臉色白的嚇人。
程喬想說“沒事”，幹啞的喉嚨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她顫抖著伸手指向小山坡，示意柳齊趕緊趕過去。
柳齊看看已經跑沒影的石風華，再看看隨時都可能暈過去的程喬，一時不知該如何抉擇。
又是一道厲閃劃過夜空，卻和先前那道有些不同。先前的電光乍看和普通的雷點沒什麽特別，若仔細瞧會發現銀色的電光中夾著絲絲金色。而這道厲閃中帶著妖異的紅，怎麽看都詭異非凡。
“你別過去了，你就坐在這裏休息，我待會兒過來找你！你千萬別亂跑，記住沒有！”囑咐了兩遍才看程喬遲鈍地點頭，柳齊狠了狠心，獨自奔向小山坡。
他認得出第一道閃電是鄭陽輝的手筆，只有正統的修道弟子才能引來這樣罡氣十足的雷電，想來鄭陽輝發現了異常，正用這種方式向他們通風報信。
然而第二道閃電卻不是修道弟子的手筆，小黑蛇和老狗身為妖類，最怕的就是閃電，那道電光也不可能是它們弄出來的，鬼魂更不用說……看來那個藏在幕後的家夥露面了！
柳齊的身影越來越遠，程喬靠在墻壁上，微揚著腦袋努力喘息著，她太需要休息，哪怕一會兒也好。
……
另一頭，小山坡的背面，也就是言渺死亡的那一面，鄭陽輝正和那位從未正式露面的美艷女子陳小乙對峙著。
小黑蛇和老狗化成妖形在旁邊掠陣。
石風華的到來打破了短暫的平衡，陳小乙五指一勾，以她為中心的一圈地面寸寸裂開，一具具腐爛到露出白骨的屍體搖晃著鉆出地面，晃晃悠悠地攔在石風華面前。
石風華緊皺眉頭，他對這座小山坡並不陌生，他怎麽不知道這裏有這麽多腐屍！
鄭陽輝的神色也變了變，這個陳小乙的道行，遠比他想象中厲害得多。
陳小乙嘴角掛著邪魅的笑，塗得鮮紅的指甲似是無意地抖動，那些腐屍卻如提線木偶般對石風華發動了攻擊。
腐屍看似腐朽不堪，實際卻非常耐打，石風華揮出的拳頭能夠擊碎石塊，卻打不碎這些腐屍的腦袋。
腐屍搖晃間甩出的粘液滴在石風華身上，瞬間便在衣服上燒出幾個小洞。
石風華吃痛，急忙閃出戰圈，用隨身的藥水清洗傷處。
“真弱。”陳小乙一臉惋惜，就像等待決戰的絕世高手突然發現對手是只小菜雞一樣。
鄭陽輝也沒想到那些腐屍竟如此厲害，石風華畢竟是人身，和這些時刻都在迸濺粘液的腐屍交手太吃虧，他有心過去幫忙，然而陳小乙卻沒打算給他這個機會。
“你啊，先顧好自己吧。”陳小乙另外一只手在半空猛地一抓，幾率墨染般的黑氣快速在她身旁集結，凝實成一個個黑漆漆的人影。
全部都是段數了得的鬼魂！
鄭陽輝皺眉，這些鬼魂乍一看很像厲鬼，氣息卻和厲鬼不太一樣，他一時間也無法判斷這些鬼魂的性質。
這些鬼魂呼嘯著撲向鄭陽輝，鄭陽輝躲閃得有些狼狽。
小黑蛇和老狗看看這頭，又看看那邊，竟然沒動。
小山坡上亂戰成一團的節骨眼上，柳齊趕到了。
眼見石風華被腐屍圍攻到完全沒有還手之力，柳齊來了興致，這種惡心巴拉的東西是他們正統的僵屍最厭惡的玩意，尤其是眼前這些連思想都沒有的工具。
抽出隨身的甩棍，柳齊一馬當先沖進腐屍群中，那些腐蝕性極高的粘液根本傷不到他，至多在他衣服上留下大大小小的漏洞。
有了柳齊的幫忙，石風華壓力頓減，左手甩符紙右手掐指決，總算幹倒一具腐屍。
“程姑娘呢？”石風華問。
“她有點累，我讓她休息去了！”
柳齊越打越起勁。說來也怪，這些腐屍在石風華那兒特別抗揍，到了他面前卻像土豆蘿蔔一樣，他隨便一甩棍就能抽掉對面一條手臂，雖然偶爾也會被腐屍擊中而受傷，可他傷口覆原的速度極快，根本不把這點小傷放在心上。
“您去那邊吧，這頭我能應付！”加入戰鬥前，柳齊就發現鄭陽輝那邊的情況不樂觀，對付鬼魂他不在行，倒不如讓石風華過去幫忙。
石風華也擔心師叔一個人對付不了那麽多級別莫測的鬼魂，叮囑柳齊“小心”後越過身旁的腐屍，直奔鄭陽輝那邊。
沒了石風華，柳齊陷入了短暫的手忙腳亂，後背被腐屍啃了兩口，火辣辣的疼。柳齊扭了扭肩膀，發了狠地沖進腐屍群，一頓沖殺過後，腐屍已倒大半。
大殺四方過足癮的柳齊轉身間感覺自己腳下踩了個滑滑膩膩的東西，他以為自己踩到的是腐屍的某個部位，立刻嫌惡地擡腳，餘光卻瞥見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在自己腳下滑過。
是小黑蛇！
柳齊還沒來得及說話，小黑蛇已然順著他的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小黑腦袋抵在他的耳邊小小聲說：“那個陳小乙不太對勁。”
柳齊一怔，甩手揮開近前的腐屍，壓低聲音問它這話什麽意思。
“我也說不明白，反正我和老狗看到那個女人就渾身不自在，這種感覺和大妖對小妖的壓制差不多！”這也是它和老狗始終沒有加入戰團的原因，它們對陳小乙有著來自本能的畏懼。
“她是妖怪？”柳齊詫異地看向獨善其身的陳小乙，這女人古怪是古怪了些，可怎麽看都和妖怪不搭邊，何況她從小到大的生平都可查，妖怪是做不到如此無懈可擊的。
“我們不敢確定，總之，你們要小心些！”小黑蛇囑咐之後悄悄滑出戰場，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假裝自己從來沒有移動過。
有了小黑蛇的提醒，柳齊再動手時會格外留神遠處的陳小乙。他從小到大沒少跟妖怪打交道，深知妖怪有些保命的手段是很可怕的，假如陳小乙真是妖怪，他們幾個今天都有麻煩。
這邊戰鬥正酣，還留在校園墻外的程喬也不好過。
她原想休息一會兒，緩過勁兒來就去小山坡上幫忙。可她還沒把氣喘勻就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道危險的目光正在註視著自己，這種感覺很詭異，自己明明什麽都沒看到，卻清楚地知道有人在暗中窺伺著自己。
還沒來得及平覆的心跳蹦跶得更歡快了，程喬緊張地握緊雙拳，後背死死抵著墻壁，這樣一來，她就不用擔心黑暗中的家夥從背後偷襲了。
不知僵持多久，程喬突然發覺那道令人不安的註視消失了，神經得以放松的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服濕透了。
雖然精神沒有得到休息，但體力恢覆了些，程喬咬緊牙關爬起來，向著小山坡繼續前行。
當她再次攀上一個墻頭，一股陰冷的風從她背後毫無征兆地襲來，將程喬硬生生掃了下去。
程喬下意識抱頭，半邊身子硬生生砸在地上，幸好下面是草坪才沒摔壞。
她還沒從這一摔中回神，那股陰風再次來襲，鋪天蓋地地壓了下來。
程喬內心驚駭，拼死向半空踹了一腳，一聲刺耳的尖叫劃破夜空，一個黑漆漆的人影被踹得飛了起來。
踢到東西的腳感讓程喬精神一震，身體先頭腦一步反應過來，就地一滾躲到墻邊，警惕地盯著夜空那個落到一般卻停了下來的人影。
那人竟然飄在半空中！
只有修為及其高深的修行之人才能做到這一點，程喬斷定對方是鬼的概率更高。
知曉對方是個什麽玩意，慌亂的程喬反而鎮定下來，即便她不曉得要怎麽對付對方，卻也明白對方想殺自己同樣不容易。
那個鬼魂在半空飄浮片刻後便迫不及待地撲了下來，老鷹捉小雞般直撲程喬的面門。
程喬不敢跟他硬碰，立刻向旁邊躲閃。
擦身而過的瞬間，程喬楞是看清了對方的臉——
竟然是張老師！
白天還活生生的張老師竟然變成了鬼！
這一瞬間，程喬腦袋裏轉了許多念頭，到底是張老師遭遇意外變成了鬼魂，還是她又陷入了和醫院差不多的幻境？
然而現實不允許她分辨，張老師一擊不成再次飛起，兩條手臂直直伸著，掐向程喬的脖頸。
程喬心裏叫苦，她不久前才聽鄭陽輝和石風華說有些幻境會在人的真實感官上加以加工，導致被困在幻境中的人“發狂”，傷到現實中的人，她在無法判斷張老師是人是鬼是真是假前，實在不敢下狠手啊！
不過眼下就是個你死我亡的局面，容不得程喬步步退讓，程喬狠了狠心，第一次對張老師發起了沖鋒。
張老師似乎沒想到程喬會化被動為主動，楞了楞神，被程喬借著沖撞之力撞倒，程喬也因站立不穩壓在張老師身上。
和鬼魂的親密接觸仿佛一把鑰匙，開啟了程喬某些技能，張老師剛要推開程喬，程喬猛地掐住她的脖子，兩手一點點收緊的同時，一股熟悉的熱流在她的雙臂間慢慢凝聚。
“下去吧！”
隨著程喬一聲低喝，張老師的身體逐漸模糊為一團青煙，源源不斷滲入地下，轉瞬便消失無蹤。
這一幕發生的太突然，程喬楞在當場，好半天都沒有回神。
然而危機並沒有因為張老師的消散而解除，那道陰冷的目光再次出現，這一次沒等程喬做好準備，隱藏在暗中的人便發動了攻擊。
後背結結實實挨了一下，程喬被砸得向前滾了兩圈，差點把脖子扭斷。
對方似乎沒想到自己的一擊沒能將程喬擊殺，反應慢了些，程喬順勢向前又滾了兩圈，拉開彼此的距離後定睛瞧看偷襲自己的人。
那是一個長相平平的年輕人，很陌生。
“你是誰？”程喬斷定對方是個人，和鬼比起來，活人反而更可怕。
而剛剛被她弄不見的張老師八成也是這個人弄出來的。
對方似乎沒想到第一句話會說這個，表情怔楞著打量她。
程喬被看得渾身不自在，這感覺就跟被蛇盯上差不多，你既然沒安好心就不要露出這種有賣萌嫌疑的表情。
“還真失憶了呀！”那個男人忽然笑了，“我還懷疑這是你們的計謀，沒想到你連我都不認得了。”
程喬的心忽悠一下，據說她失憶前認識的人也不多，除了自己人全是邪修，眼前這個，不用問，肯定是死敵啊！
輸人不能輸陣，程喬抱著肩膀冷冷一笑：“沒辦法，誰讓你連張像樣的臉都沒有。”
程喬這話的本意是諷刺對方藏頭露尾，順便擠兌他長得醜，沒想到那人理解錯了，臉色瞬間變了變，人也向後退開兩步。
喲，這人不會真的“易容”了吧？她知道邪修有許多改變容貌的手段，眼前這人說不定就是其中之一。
程喬感覺自己的思維從來沒有轉這麽快過，借勢向前邁了半步。
果然，那人再次後退，看向她的眼神也多了三分畏懼。
“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我就站在這裏，你怎麽還往後退了呢？”程喬停了下來，促狹地睨著對方。
“姓程的，我警告你……”
“報個號吧，”程喬高聲打斷對方壯膽的示威，冷笑著說，“怎麽說都是老朋友了，藏頭露尾的，不好吧？”
她這話說得很模糊，因為她不敢確定自己是否知曉對方的真實身份，不過從對方不敢以真面目和自己面對面這一點推斷，對方之前用的名字很可能也不是真的。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男人的心頭，男人瞳孔收縮，兩只手攥得死緊。
他原以為失憶後的程喬不堪一擊，否則他之前在桃島醫院弄出來的三重幻境也不可能拖延這麽長時間，剛剛程喬被張老師的鬼魂逼得九死一生也印證了他的猜測，他這才敢光明正大現身。
然而眼前的程喬讓他捉摸不定，他忽然想起張老師的鬼魂消失的全過程，那明明是程家審判人獨特的“超度”方式。
“你沒失憶！”男人咬牙切齒。
程喬無辜地聳肩：“我真失憶了。”
“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嗎！”要是眼神能殺人，此時的程喬已經千瘡百孔，然而男人連向前一步的膽量都沒有。
程喬心裏樂開了花，臉上卻高深莫測地笑了：“我說人話你不信，說鬼話你也不信，那你還跟我費什麽話？”
她忽然換上一副柳齊式的戲謔表情，有點流氓地調侃：“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以前你我在兩個陣營，你沒辦法表露心跡，現在我失憶了，你就趁機跑過來想跟我拉進關系？”
男人那張煞白的臉瞬間通紅，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程喬摸摸下巴，竟然覺得柳齊這種不正經的聊天方式居然也挺有殺傷力。
尤其在拖延時間方面，特別有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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